宝玉正要问王公等的姓名,忽隐隐闻得轿马喧阗,人声嘈杂,虽与外面隔着一进房屋,不甚十分清楚,然此刻已是上灯过后,想必他们来了。心中方在那里转念,即听楼下相帮高喊“客来”,连忙起身向外迎接,伍、区二位亦然跟了出来,同至楼梯跟首恭迓。但见走上来四位阔老,衣服都甚华丽,年纪均在三四十岁左右,一个个方面大耳,气概轩昂。宝玉却不知那位是王爷,那位是公爷,幸听着伍大人招呼,方才分辨清楚,一一叫应,接进房中坐定。要知那四位王公的姓名,在下既难说出,又不便捏造几个假名,只得含糊过去的了。好在这班大老并非书中紧要的人,不过志其降尊就卑,折节下交之意,祈阅者谅之。
且说宝玉当时照例送过瓜子、香茗,陪着小心,略略应酬说了几句话,亏得伍大人从中传述,不至彼此言语不通,虽四位王公们都爱宝玉的姿色,免不得问长问短,此刻也无妨碍了。况宝玉聪明伶俐,渐渐的懂了好些,学着讲了几句,又引得他们欢喜异常,向伍大人称赞不置。因京中窑子极贱,且佳者绝少,所以均爱戏子侑觞,如今见了宝玉,大家目为奇货,不禁心醉神迷,为之一开眼界。少停开筵摆酒,宾主均不叫局,只命宝玉在旁轮流把盏,猜拳行令,畅饮开怀。其始尚以品位自拘,到后来各有酒意,莫不放浪形骸,向着宝玉调笑,丑态毕呈。宝玉老于阅历,尽人调戏,毫无半点羞涩之容,并且越法殷勤献媚,口中不住的王爷长、公爷短,更惹得他们神魂颠倒,叹为名不虚传。然则他们何以预知宝玉的芳名呢?皆由那天往同乐看戏,招摇过市,因此有人传述到他们耳朵里面,各存羡慕之心。今日一见,方信传话非诬,一个个酒落欢肠,直吃到二三更天,王公们不便再留,只得用面撤席,先与宝玉订定,由明晚起轮流在此摆酒,然后与伍、区作别散归,不必细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