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两位姑小姐那里起,就反对我有一寸地位的增加。我要说句良心话,瑞兰的父母,待我都不错,把我当个长辈。只是我一个做丫头的人,少爷小姐对我叫名字叫惯了,一旦我跳上台做他们的小母亲,这也实在让他们难受。在这个僵持的局面下,老太爷要想把我扶正的那番好意,始终不曾实现。不过到了最后十来年,老太爷衰老多病,时刻不能离开我,吃喝和睡,都要我伺候。前十几年,老太爷去世了,我已是四十开外的人,自谈不上改嫁。章家是体面人家,也不愿我无故改嫁。总算大家念我最后十年的勤劳,分给了我一部分产业。我像那皇帝家里的宫妃一样,在姨太上晋封了一个老字。”说到这里,她指着端兰笑道:“因为她爸爸和叔叔,也纳了妃了,姨太这名词,是后一代不幸的女子承受了。
我这话并无任何怨尤之意,老太爷把我收作姨太太,可说是善意的。我除了人生所应享的少年夫妻闺房之乐的那一段没有领略而外,其余什么享受,我都有了。学佛也是老太爷生前的遗嘱。他知道我无意再嫁,劝我晚年信仰宗教,精神好有所寄托。所以借着那个人客少到的楼上,家里有的是书,念了经就看书,不看书就念佛,混了这多时候的岁月。不过环境太寂寞,让我的性情也走进了孤僻的一条路,这是学佛的人所不应该的。我实在有意改善,可是瑞兰的爸爸、叔叔是有事业的,很少在重庆。再晚一辈,他们是天真的,随着人叫老姨太罢了,不能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