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生气地观望着它,因为,尽管身心的懒散像看不见的蛆虫一样爬满了它的全身,爬满了它那似乎不停移动着的脚和外衣的衣褶,爬满了它那显得很卑贱的脑袋,但它似乎十分谦卑地意识到了自己无足重轻的地位。这是一位古艾尼人穿着借来的古爱尔兰人的外衣。这时他不禁想到了他的朋友达文,那个农民学生。他们彼此开玩笑时他曾对他使用过这个名字,可是那年轻的农民毫不在意地接受了。
——就这么叫吧,斯蒂维,正像你说的,我这人是死脑袋瓜。你愿意叫我什么都行。
这样用家人之间的亲昵称呼来使用他的教名,在他第一次听到这一称呼出自他这位朋友之口的时候,曾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不论对谁讲话,也和别人对他讲话一样,总是非常严肃的。常常当他坐在格兰瑟姆街达文的屋子里,一面带着惊异的心情观望着他的朋友沿墙根摆着的一双双做工极好的靴子,一面为满足他朋友的容易满足的耳朵,而实际也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渴望和沮丧心情,念诵着别人的诗行和韵文的时候,他这位倾听者的古艾尼人的粗浅的头脑对他来说,有时颇有吸引力,有时又使他不禁要退避三舍。吸引他的是他那朴实而有礼貌的凝神静睇,或他对古英文用语的奇怪用法,再或者是他对粗野的人的技能所表现的强大的喜悦情绪——因为达文一直是拜倒在迈克尔·丘萨克那个盖尔人的脚下的——而使他的思想不禁迅速而急骤地极力趋避的则是他那莽撞的理智,或愚钝的感情,或他那充满恐惧的呆滞的眼神,那是一个饥饿中的爱尔兰村舍的灵魂所表现的恐惧,在那村舍中戒严令至今仍使所有的人整夜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