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从父亲的房里出来,看到母亲正拿着那疗效神奇的药方在等他,从我们刚才转述的那番叮嘱来看,做儿子的少不了要经常用这种药膏。这回的话别要比刚才的更长久,也更动感情,这倒并不是说达德尼昂老爹不爱他的独生子,可是达德尼昂老爹是个男子汉,在他眼里,流露自己的感情是有损男子汉的尊严的,而达德尼昂大妈是个妇道人家,而且还是个母亲。她放声大哭,而年轻的达德尼昂先生呢,说句公道话,他也尽了努力,想要像个未来的火枪手应该有的样子,忍住不哭,但终究拗不过天性,眼泪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一半。
当天,年轻人就带着父亲的三件礼物上路了,这三件礼物上面已经说过,就是十五个埃居、一匹马,还有给德·特雷维尔先生的那封信。诸位想必也能知道,那番叮嘱是外加奉送的。
随身带了vade-mecum[11]达德尼昂不光在外貌上,而且在精神上,活脱就是塞万提斯笔下那位主人公的翻版,方才当历史学家的职责使我感到有必要描述一下他的形象的时候,我已经有幸把他跟那位主人公作过比较了。堂吉诃德把风车当作巨人,把羊群当作军队,而达德尼昂把每一个微笑当作奚落,把每一道目光当作挑衅。于是,从塔尔布[12]到牟恩的一路上,他的拳头始终攥得紧紧的,平均每天有十次把手按在剑柄上。但不管怎么说,拳头毕竟没揍到哪张下巴上去过,长剑也从没拔出过剑鞘。这倒不是说路上的行人见到这匹倒霉的矮黄马的时候,不想痛痛快快地绽出个笑脸,而是由于矮马的上方铮铮作响地悬着一柄吓人的长剑,长剑的上方又圆睁着一双眼睛,里面射出的目光岂止是傲慢,简直是恶狠狠的,所以这些行人都谨慎地屏住笑,倘若实在忍俊不禁,非要笑出来不可,那至少也得像那些古代的面具一样,只让半边脸偷笑。所以达德尼昂悬着颗心,摆着威严的架势,一路纤毫未损地来到了牟恩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