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在河边站了许久,从怀中掏出铜钥匙,丢进河里。
展昭无声走来,将厚厚的斗篷披在安平身上,带着爱意,堪比铠甲。安平再抬头,渺渺前路似乎也坦荡了。展昭敛眉不波,以三指相勾,领着安平并肩而去……
一百四十二、和解
薄暮宅门前,槐花深一寸,帆得樵风送,春逢谷雨晴。一个平静安详又充满生机的春天再次回归江南,水道纵横,氤氲如画,一如初始。雀儿归巢,交颈颉颃,黄口雏鸟,关关嘤嘤。安平看了一会儿堂前燕,睡在床上的小女儿吭哧起来,她忙回来照看。她小小的,却是一个崭新的生命,焕发勃勃生机,就像她的哥哥。他们继承着父母的生命密码,也改变着祖辈的某些延续,活着等候他们的不是顺遂人生,但正是这种种不确定,让安平觉得希望无限、充满新奇。
“她醒了吗?我可以和她玩了吗?”七岁的长子跑进来。安平抱起女儿,男孩爬上床,趴在她背上。男孩问:“她认得我吗?”安平说:“认得啊,她在娘肚子里你就和她说话,她当然认得你。”男孩问:“那她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安平说:“她太小了。”男孩失望地说:“她什么都不会,真不好玩。”安平说:“她会慢慢长大的,像你一样。”男孩说:“我都不敢碰她,我怕一碰她就死了。”安平说:“不会的,你摸摸她。”男孩受到母亲的鼓励,开心地在婴儿的小脸蛋上轻轻碰了碰,喜笑颜开地说:“真好玩,我喜欢她。”安平说:“我也喜欢她,爹也喜欢她。”男孩突然变了脸色,问:“你们都喜欢她,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安平说:“你别忘了,你早来了七年呢,在这七年里,爹娘的宠爱是你独享的。她来到这世界上就已经有你,爹娘的感情你们平分,你说谁吃亏啊?”男孩开心地说:“没事,以后我多喜欢她一点,她就不吃亏了。”安平说:“你以后可不许娇惯她。”男孩说:“不行,她是我妹妹。”安平说:“惯坏了没人喜欢她。”男孩说:“我喜欢她,我管她。”安平说:“你当然可以喜欢她,但是,你要真为妹妹好,就不能惯她。”男孩说:“可我看她哭就难受。”安平说:“一个人如果不明事理,哭的日子在后头呢。”男孩想了想说:“那以后她不乖,我来说她,您和我爹别说。”安平笑了。男孩又说:“娘,求您件事,您能再生个妹妹吗?弟弟也行。”安平笑问:“为什么想再要一个?”男孩大人似的说:“就我们俩,太孤单了。”安平忍俊不禁。男孩补充说:“大伯家就是三个孩子啊,咱们家也得有三个。”安平笑道:“那等你爹回来了,你去和爹商量商量。”男孩说:“跟他说肯定不成,妹妹在您肚子里的时候,他就说不要她了。”安平正色说道:“不是说过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乖孩子,你爹不是不要你妹妹,那时候郎中说你妹妹保不住,还可能危及娘的生命,所以你爹才忍痛说保娘亲的。”男孩说:“我明白,我不会和她说。其实,我是觉得有妹妹特别好。可是我有妹妹,妹妹没有妹妹,不公平,所以,我想让您再给她生个妹妹。”安平笑道:“好,等娘的身体养好了。不过,你现在这么喜欢妹妹,等她长大了,出嫁了,不要舍不得她啊。”男孩说:“啊,她还要出嫁吗?”安平说:“女孩子大了都要出嫁,就像你姑母。”男孩说:“那等她大了,让她嫁给我不就不用走了。”安平咯咯笑着说:“女孩子大了,会有她喜欢的人,到时候,她自然就愿意和那个人走了,离家多远都不怕。”男孩说:“那多想家。”安平说:“想家可以回娘家看看,可以写信,就像你姑母。”男孩想了想,问:“那您呢?您怎么不回娘家?”安平一时无语。男孩又问:“您不是也有哥哥吗?您会想他吗?会回去看他吗?”安平沉默了许久说:“娘因为一些事情和你舅父闹了别扭,就再也没有回去。”男孩想想说:“昨天我把妹妹的玉蝉摔坏了,她老是哭,和我闹别扭。”安平说:“她不是和你闹别扭,她还小,不懂的。”男孩说:“不是,她懂,她就是和我闹别扭,后来我特别伤心。可是今天我们就和好了,因为大伯帮我把玉蝉粘好了,她就不生我气了。您也别生舅父的气了好吗?他可能正想办法呢。”安平苦笑着抱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