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将遵循的基本论辩顺序是:一、表明本研究所认为的《庄子》中审美意象之正面含义。其根据是历史上注疏的解释,并结合笔者对内篇义理整体上的分析,以及意象原型意义的发现;二、考察现有译本的关于审美意象传译的不恰当的译文;[6] 三、阐明可能改进的方向;四、表明不恰当的传译如何与其对应的文化审美特征相联系,并指出其与源语文化审美特征之间的差异。英译者对审美意象的接受存在异读,不是单纯的误译问题,而是对庄子审美的人生境界在某种程度上的忽视、降格或否定。
一、 “处世”意象的英译
(一)不材大木
《庄子·天下》篇称“以重言为真”,而在《庄子》内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有“不材之大木”。“大木”第一次出现在《逍遥游》结尾处惠子与庄子的对话中。二人表面以大树为题的讨论,实则却是对“庄子之言”的看法: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塗,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
庄子曰:“……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7]
惠子先是称自己有大树不中绳墨,匠者不顾,笔锋一转把庄子的思想言论比作大树,认为其大而无用。《庄子·天下》篇称其文“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其文的形象正可与大树“不中绳墨”、“不中规矩”相类比。庄子的观点是大树虽无世俗所用,却可以免于世俗之害,自有逍遥之用。可见惠施之用与庄子之所用异也,惠施认为的“用”与匠人心目中的“用”是一样的,是形而下的“器”之用,而庄子认为的“用”是形而上的“道”之用。冯友兰的译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