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豪以一个殷勤的主人的身份劝周炳吃菜,劝周炳喝酒。周炳只是一味子在留心观察着对方,看他有什么动静,有什么作为,浑没有心思跟他喝酒。喝了半天,周炳一共才喝了半杯酒,可张子豪自己倒痛痛快快地喝下了满满的兰杯。西凤酒果然名不虚传,三杯喝下去以后,张子豪已经开始醉了,话开始慢慢地多起来了。他一面脱下那件素白杭纺的对襟上衣,露出里面一件雪白的针织、短袖、半胸英国汗衫、一面用一种异常高亢的声音说起话来道:
“一个军人应该有什么气质?我想,应该有慷慨悲歌的气质,有狂歌当哭的气质,我爱那样的军人。我认为,每一个军人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军人嘛,撇撇脱脱,说一不二。比方说,我要把你们扣起来就扣起来,我要把你们放走就放走,说了就算,说了就……可是,我渐愧现在办不到。老弟,你看,我还有上司呢。我的上司就在重庆总司令部那里,他们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弄得人啼笑皆非。我说了话又不算,我心里面怎么想,又不能实行,你看,这叫人多么恼火!总司令部那班老爷们都是一群废物,一群蛀虫,一群毫无人性的官僚政客。他们叫我扣留,我说要放也不行;他们叫我放行,我说扣留也不行,你看,这样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可是这一回,我不管他们那许多,尽管他们说还要扣留,我自己来做主,就把你们放了。老弟,你知道,我究竟是一个军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