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濹东绮谭》中,永井这样描写陋巷中的女人:
吾年少时便入脂粉之巷,至今未悟其非。曾因一时因缘,随女所愿,纳入家中,使其把帚持家,然皆以失败告终。彼女一旦境遇得变,不再以身为贱,便一变而为不可教之懒妇也,若非懒妇,则成不可御之悍妇也。(永井,1971:104)
虽然永井为了接近娼妓而隐去身份,但自从有次被警察盘问之后,他便一直随身携带证明自己身份的印章、印章证明和户籍抄本,很是小心周全。当然,这是为了向警察显示,自己本为有相当身份地位的绅士,并非真正属于出入此等陋巷之辈。也就是说,永井一面与陋巷中的女人们交际,一面手持自己属于另一世界的证明,他绝不会允许女人们越界侵入自己的领地。所以,他与娼妓的关系成立的前提,是把女人全然视为另一个人种,并非以同等高度的视线与她们交往。
如永井这般,在一个阶级和性别严格分界的舞台装置之中,对挣扎在苦海中的女人表达的同情、对她们不幸身世的共情,便成为身处绝对安全圈之内的人们自我满足的精神资源。即便这样,有时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娼妓根据客人爱好编制各类身世故事讲给客人听,让客人当“好人”,给客人“增值”,这实为一种广为人知的商业行为。永井绝非不谙此道的纯情少年,他当然不会把娼妓的故事全盘当真。《濹东绮谭》中有个叫阿雪的女子,她向永井表现出超乎游戏的纯情,结果,正如永井自己承认的那样,“非但玩其身,连其真情一并玩了”。(永井,1971:105)